新月的童話

　　我的小學語文課本，我一直珍藏著——它們出自人民教育出版社。課本中的文章已經化成了我的骨骼和肌肉，化成了我的靈魂。當我是一個小學生，朗誦著課本中的《亡羊補牢》《揠苗助長》時，我沒有想到將來有一天，我會寫出一篇童話《蜘蛛開店》，與這些課文一起出現在同一冊語文課本上！我寫的是童話，而現實中發生的這件事，也像是一個多么完美的童話！

　　這童話般的事情是如何開始的呢？就讓我從擁有這些課本之前說起吧。

　　那是我6歲那年的一個晚上。媽媽教完了一天的語文課，從學校回來了。

　　“孩子，讓我給你讀一篇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媽媽對我說，然后翻開了她正在教的語文課本。

　　“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在這又冷又黑的晚上，一個光著頭赤著腳的小女孩在街上走著……”

　　媽媽讀完這篇童話，合上了課本。我的淚水打濕了課本封面上“人民教育出版社”那幾個字。

　　“媽媽，《賣火柴的小女孩》是誰寫的？”

　　“這篇童話的作者生活在一個遙遠的國度——丹麥，他的名字叫安徒生！”

　　“安徒生！安徒生……”我久久地凝視著《賣火柴的小女孩》——這是怎樣一首美麗憂傷的詩啊！它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心！

　　第二年，我開始上小學了。讀著語文課本中的一篇篇課文，我的心中萌生了作家夢……

　　我的童話并不是我寫出來的。當語文課文化成音樂般的旋律融入了我的血液，當我與課本中一首首唐詩宋詞、與課本中提到的一本本古今中外名著相遇……我感覺到，我的心中擁有了一把琴！我沉浸在一個世界中，那是童話世界——安徒生帶給我的童話世界！在那兒，現實世界通過折光，變得撲朔迷離。于是，我感覺到，安徒生伸出溫暖的手指，彈響了我心中的這把琴，一篇篇童話便隨著那音樂般的旋律，潺潺地流淌到我的筆端……

　　我感到自己是為童話而生的。寫作童話，讓我擁有一顆昂起的頭，向上的心；寫作童話，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在升華。

　　在此，讓我講一講我找尋《蜘蛛開店》的過程吧。

　　有的日子，我當時沒覺得有多重要，多年以后，我才意識到那個日子的不平凡，比如我寫《蜘蛛開店》的日子；有的日子，我一直記得，永生難忘，比如，當我處于人生低谷時，忽然在2004年9月1日接到一封信——我的第一本童話集《月亮生病了》被出版社通過了（《蜘蛛開店》這篇童話收于此書中）！然后是2005年1月10日，我收到了《月亮生病了》樣書！幾年前，我的童話常被云霧和陰影覆蓋，忽然，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我的童話路上長出一棵綠樹——2018年1月25日，一位小學老師告訴我，他在剛發的統編小學語文課本上看到了我的童話《蜘蛛開店》！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寫作《蜘蛛開店》那個日子的不平凡，于是我找出舊年的日記，查到寫作《蜘蛛開店》的日子，那天我只記下了這么簡單的幾個字：“2004年7月11日，完成一篇童話《蜘蛛開店》。”當那個偶然的靈感火花照亮我心，讓我在瞬間找尋到隱藏在天地間的《蜘蛛開店》的時候，我并沒有完全吹開覆蓋在它上面的云霧。直到《月亮生病了》于2012年再版的時候，我明白了：這篇童話隱于霧中時，“小豬”應該是“河馬”！就讓我將《蜘蛛開店》按它本來的面目，完全呈現出來吧——再版的《月亮生病了》中，“小豬”被我改成了“河馬”。

　　2019年3月21日，我應人教社之邀去昆明參加“兒童文學與小學語文教學”主題研討會，見到了曹文軒老師。曹老師的文字曾給我無盡的滋養。當我剛剛走上童話路時，有好幾位編輯對我說：“你的文字很像曹文軒老師的文字：美，充盈著靈性……”在昆明會議開始前，我請曹老師在《月亮生病了》上簽名，并對他說《蜘蛛開店》就出自該書。曹老師說：“你就是魯冰啊？當時參加統編語文課本審稿，我建議把‘小豬’改成了‘河馬’……”我不由感嘆：我和曹老師的心真是靈犀相通啊！

　　這件事多像一個童話！正像好多人評論的：“魯冰本身就是一個童話！”

　　當我的六卷本童話集《魯冰花園》出版時，出版社要將6萬多元稿費給我，我說：“你們就用我的稿費買6萬袋魯冰花種子，附在書中免費贈給孩子們吧。”我還把這件事寫進了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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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你能將我寫的童話帶給童年的我看一看嗎？”

　　“我已經將你的童話帶上了，我們都將你的童話帶上了！”小燕子身后，又飛來成千上萬只小燕子，它們的腿上都縛著一個布袋，“你的童話呀，就藏在這些布袋中的魯冰花種子里，我們不僅會將它們帶給童年時的你，還會飛過黃河，飛過泰山，飛越千山萬水，將它們帶給世界每個角落的孩子，讓永恒的愛傳遍海角天涯！”

　　我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中，深思這些還在不斷增長的幸福到來的原因——

　　感謝人民教育出版社——多年來，人教社像母親一樣哺育了我，她將新月一樣的光輝灑滿了我的童話路。我想有一天，我也會踏上北京這片土地，但我并不急于見到長城、故宮，我只想在人教社前默默地佇立一會兒，吸一吸那里的空氣，嗅一嗅那里的墨香……那種感覺，一定如同多年前的一個黃昏，我路過一個小山村一樣：那里與我的故鄉驚人地相似，一種濃重的鄉愁縈回在心間，我向故鄉的方向遙望，驀然流了許多淚……

　　在這篇文章的最后，我要用我的第一本童話集《月亮生病了》里的第一句話來祝福人民教育出版社，祝福手捧課本的每個孩子，祝福所有人的生命、理想、事業、家庭——

　　新月走出地球的陰影，向太陽尋求圓滿。

　　　　（作者系中國當代童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