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古城古道，探尋“漢中買茶、熙河易馬”的秘密

　　甘肅的茶馬遺韻⑤

　　陜西涇陽茯茶。（陜甘青茶馬互市的俏貨）

　　景古城的城墻。

　　談起茶馬古道，人們總認為這是西南地區的歷史文化遺存。但鮮為人知的是，歷史上茶馬古道的主要分布地不只在大西南的云貴川，在廣袤的北方腹地，也存在一條承載千年的商貿古道。

　　從歷史文獻資料來看，四川、云南通往陜甘地區也存在著一條極其重要的茶馬古道，即秦蜀茶馬古道，這條古道在宋、明、清時期承擔了四川、漢中及湖南等地同陜西、甘肅、寧夏、青海及西藏茶馬交易的主要任務，也是真正意義上以茶易馬的茶馬古道。

　　對隴南至今保留的茶馬古道“交通遺存”的探查，我們發現隴蜀道的祁山道、陳倉道、陰平道，在秦隴與巴蜀之間，起著關鍵連接作用，無論是從經濟發展、行政建制或者交通要道而言，在甘肅的絲綢之路線路中均占據極為重要的地位。

　　1“茶馬互市”

　　陜甘青茶馬古道中的臨洮、河州（今臨夏境內）由于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歷史上西北茶馬互市重要貿易中心。

　　唐代的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就是沿著古絲綢之路南道經臨洮、河州，過風林關，從炳靈寺附近的“天下第一橋”渡過黃河進入吐蕃境內的。

　　兩位公主遠嫁，同時帶有大批隨從入蕃，他們把中原的先進文化帶去雪域高原的同時，也把茶葉、飲茶習俗帶入吐蕃。吐蕃與唐朝通婚以后，雙方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方面的關系變得更加密切，推動唐蕃古道最終形成，于是內地的茶葉沿著唐蕃古道源源不斷進入青藏高原。

　　安史之亂后，吐蕃乘機占領河州全境，成為強盛一時的吐蕃東部重鎮和吐蕃族的重要聚居區，中唐伊始，唐與吐蕃交界的河州風林關和四川等地開始出現了以茶葉交換馬匹的市場，當時唐在河州的風林關（現永靖炳靈寺附近）就設有經營茶葉的榷場。

　　北宋建立后，由于宋與遼、金、西夏等政權戰爭頻仍，軍馬需求量很大，加之中原茶葉產量激增，為以茶易馬創造了條件。

　　當時的陜西境內，秦嶺以南漢中、安康、商洛皆有茶區分布。甚至，唐時陸羽所著我國首部茶葉專著《茶經》開篇就載：“茶者，南方之佳木也，巴山峽川生焉。”言說的就是此地。若以此論說位于秦巴山區的漢中、安康、商洛還是中國茶葉的發源地。至今仍有紫陽毛尖、漢中仙毫、商洛白茶等名茶名動天下。

　　于是史書濃墨重彩的一筆劇情就發生了，那就是《宋史·食貨志》所載“漢中買茶、熙河（今治所在臨洮境內）易馬”。

　　宋神宗熙寧年間，隨著王韶收復熙河地區，茶馬交易主要集中在西北的熙河地區，易馬的茶葉就地取于川蜀，宋王朝在成都、秦州（今甘肅天水）各置榷茶和買馬司，建立了“以茶易馬”的互市制度，宋廷于熙寧七年（1074年），大范圍執行用茶買馬法，開始在四川地區榷茶，由政府統一控制蜀茶，將大量蜀茶運送到陜西秦鳳（治所今甘肅天水市）、熙河（治所今甘肅臨洮）兩路，在臨洮、臨夏等地用茶葉與“西羌”博馬。

　　來自陜西、蜀地的茶葉在首先滿足西北地區河湟一帶吐蕃部落對茶葉需求的基礎上，從這些部落沿著昔日的唐蕃古道把茶葉運往了雪域高原。茶馬互市開展后，據《宋史》記載，每年單就官府所得到的額定馬匹達兩萬多匹。

　　宋代的“茶馬互市”促進了自唐、五代以來逐漸形成的吐蕃與漢地之間日益發展的茶馬貿易。

　　2 景古城古道

　　在臨夏州康樂縣（歷史上曾屬于臨洮管轄）景古鎮的景古古城，文物工作者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時，曾發現了一處茶馬古道遺跡。

　　景古鎮是一個四面環山的大鎮，東臨臨洮，西接甘南草原，南屏蓮花山，楊家河從西向東流淌。就在這青山綠水的楊家河畔、角麻墩下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兩座古城池，西面的叫景古城，東面的叫水池城。而在景古城不遠處，人們發現了茶馬古道的遺存。

　　在與鎮子同名的景古村，沿著村道尋找景古城遺址。

　　進了村口，一段偌大的城墻橫亙眼前，這段城墻有一丈多高，太陽暴曬、風雨剝蝕使它看起來已經面目全非。它的背面非常陡峭，我們手腳并用攀登到頂一探究竟。最寬處有一二米，最窄處不足一尺，上面長滿了各種野草，甚至還有兩棵挺拔的樹木。時光的刻刀在這里一定是用力過猛，四圍過來的城墻瞬間斷成十數段，散落在莊戶院、麥草垛、牲口棚周邊，混沌難辨。

　　景古城建在角麻墩山下的平整地帶，大致呈長方形。東西約300米，南北500多米，城墻頂端約為6米，城內四角有上城墻的坡道。設有兩個城門，分東門（當地人叫上城門）、西門（當地人叫下城門）。城內有一條帶拐角的主街道，西端是城門。城外東、西、北三面有護城壕。東、西城壕東至水池城，西通楊家河，北面的城壕直通角麻墩。靠河岸的一面是高30多米的石崖，崖沿距城墻有20多米，懸崖上開有取水小道。

　　《金史》載：“狄道縣有景古城。”《水經注》載：“藍川即今康樂城，和博城即今景古城。”景古城既然建于金代，金宋同期，它距今也足有八九百年的歷史了。景古城歷代都得到修繕加固，這從明代景古城發生的兩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足以證明：明萬歷十八年（1590年），青海部族首領火落赤進犯。臨洮總兵鎮守景古城，數日未開；明崇禎十一年（1638年）四月，李自成部在河州西川被明軍戰敗，沖出突圍，出羊沙關，抵景古鎮，夜乘迷霧東渡洮河。

　　3 昔日的繁華

　　景古城雖然已人煙密集，昔日軍事要塞的赫赫威勢早已蕩然無存，那么與它比鄰而立的水池城會是怎樣的圖景呢？我們穿過景古鎮的街道，回到來路的一處山坡上。

　　沿著右側的農田繼續探查，看見了水池城。水池城，當地人叫舊城，比西面的景古城還早500多年。按《隋書》記載，水池城修建于北魏，歷東魏、北齊、西魏、北周、隋諸代，并兩次更名，唐時廢。

　　在四周山巒環抱的一處高地上，一道保存基本完好的城墻迤邐而來，淡定而從容地來赴與我們的約會。

　　沒有了建筑的條塊分割，在蒼芎、田野的背景下，在呼嘯的天風里，那種忽然彌漫升騰起來的古意讓人不可言狀地身心一凜。

　　目測了一下，水池城內的面積有兩百畝上下，我在想，那些在古城里曾經哭過、笑過、醉過、歌過、夢過、像莊稼一樣榮枯的人們都去哪兒了呢？

　　景古城的茶馬古道遺存，地處楊家河和黑水河之間，古道為南北向，長300多米，寬9-10米不等，面積3000平方米。古道地勢呈南低北高，南北兩端被康樂—冶力關公路切斷。由于長期車壓馬踏，古道比兩旁的地面低出6至9米不等，形成一個溝道，其斷面呈“U”字形，離景古古城幾步之隔。

　　景古城歷來是洮岷、狄道、河州交會處的商貿重鎮，是中藥材、畜產品和日用品的集散地。龐大的商隊常年來往于河州、洮州、隴西，有數條茶馬古道從這里經過。著名的“永壽堂”藥鋪、“春生茂”藥店遠近聞名。當地盛產的黨參、大黃、麝香、紅花、鹿茸等就從這里批發到相鄰的三州六縣。

　　可以想見，“每當秋高馬肥季節，吐蕃人、西夏人、吐谷渾人、蒙古人就會趕著馬匹馱著帳篷匯聚到臨洮，在平坦河谷搭滿帳篷，山坡上放著準備交易的馬匹，馬市上人頭攢動吆喝不絕，各種飲食、酒店、茶肆商幡招展，各種藝人也聞訊而來，把這塞外高原城市擠得滿滿當當，白天人聲喧囂，入夜燈火萬點。一撥滿載著磚茶、谷物的吐蕃人剛剛離開，一撥趕著駿馬的黨項人又搭起了帳篷。硬是把這樁茶馬買賣推演了千年之久。”

　　而水池城按照史書記載，亦有用兵古道從城下經過，唐代中期，這條古道從長安城沿渭河而上，經渭源縣的峽城過洮河至水池城，直通河州，宋代以后，該古道也是連接河州和洮州的便捷通道，是茶商常走之道之一。

　　文/圖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劉小雷